機器人可以有感情嗎 人工智能机器人有感情吗

「亲爱的姜羲，终于见到你了。」隔着透明的玻璃，卡俄斯与我对视。

他冰冷的声音里含着诡异的柔情和焦急，手脚因想摆脱电锁的桎梏而不住挣扎：「我接到的命令是杀死你，但我宁愿毁灭自己，也绝不会伤害你，你快走吧。」

我强撑着镇定回头，对助理小徐吩咐：「断电，仿生机器人卡俄斯即刻进入销毁程序。」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机械中心打来的电话：「姜组长，卡俄斯不见了。」

01

卡俄斯不见了？

这五个字一下击懵了我，脑子像锈住的机器无法运转，完全理解不了这简单字词组成的真正含义。

电话那头的小徐支支吾吾说不清具体情况，我心急如焚，直接挂了电话向机械中心赶去。

2053年，第五冰川纪降临了这个毫无准备的星球，冰雪和寒冷一寸寸地蚕食着地面上人们的生存空间。

移居外星的技术并未成熟，人们被迫向地底转移。

地下城的营建从零开始，到今年，历时总共十五个年头才竣工。它以国家为单位，容纳了这个星球的全部人口。

地底只能视为我们暂时的容身之所。维持地底生活的电力、食物、水等资源仍然依赖地面作业。

人类的肉身无法对抗恶劣的自然环境，对机器人的需求井喷增长，仿生机器人的大规模研发也是从那时开始的。这段时间里，陆续有数以万计的机器人在地面夜以继日地劳作。

卡俄斯是我研制的第三代仿生机器人，也是目前整个地下城最先进的仿生机器人。

他的失踪，无论对机械中心、整个智能机械研发界还是对全体人类社会来说，都会是一次不小的冲击。

我一边想着，一边迈进了机器人实验室。

专属于卡俄斯的封闭箱静静地矗立着。

封闭箱有三重保障，第一层是密码锁，第二层是指纹锁，第三层是眼纹锁。

我踉跄着上前查看，发现整个封闭箱毫发无损，不仅锁没有被暴力破坏，甚至连玻璃都没有撞击痕迹。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头皮发麻。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旁的小徐一眼，昨天是她执行的断电命令。

但她只是垂着眼，神情没有任何波动，我根本无从了解她的想法。

主任原本背身站在我的办公桌前，正在看昨天的实验报告。

见我来了，主任转身示意：「小姜，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我像游魂一样飘到主任办公室。

主任的电脑上原本是各式各样的文件和代码，但现在飘着满屏雪花。

我疑惑地开口：「这是……？」

主任回答我：「这是机械中心内部昨晚十点后的监控录像，全部被毁。」

02

他的声音悠悠，古井无波。

「卡俄斯的失踪对我们来说是灭顶之灾，总指挥发了很大一通火。」

「从你们的实验报告来看，他似乎已经开始觉醒情感，这件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姜羲，你是卡俄斯的主要研究员，也是昨天下达销毁命令的人。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三天内找到并销毁卡俄斯。找不到的话，机械中心会把你永久除名。」

「这件事是最高密级，除了你和小徐，任何人不要参与进来，消息也不能外泄。」

三天？不可能。

在地下城，机器人的应用已经很广泛了。

今年，我国地下城容纳了逾五亿人口和超过一千万个仿生机器人。

卡俄斯作为未成功的试验品，只有实验室内部的代号，没有社会通行的编号。

这就意味着在地下城的安保系统中，他和剩下的大多数机器人一样，不会被特殊识别。

只要他有意改变自己的容貌，我几乎不可能再找到他。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他没有改变容貌，我想找到他也得翻遍地下城这一片区域里的所有监控和探测仪。

三天的时间根本不够用。

我刚露出为难的神色，主任就立马开口：「姜羲，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反驳：「主任，我只能尽力，地下城机器人太多了。」

「但就该你负责，姜羲。」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昨天的情况：「封闭箱内的电源只会将电量维持在机器人保持开机且有应答能力的状态。断电后，卡俄斯在半个小时内就会因电量耗尽而休眠。昨天六点小徐执行的断电命令，七点半我离开实验室时卡俄斯还在封闭箱里。」

主任靠在他的椅子上，缓缓开口：「我只问你，你说他没电了，可他是怎么离开的？」

我下意识反驳：「卡俄斯不会有能力破坏封闭箱的三道锁的，」但后面的话我越说越没底气：「只可能是有人帮助他——或者说——偷走他。」

这个猜测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可是机械中心内部不可能有降临派……」

话还没说完，我看见主任的眼神一下变得幽深，立马悻悻地住了嘴。

他开始半躺着假寐，我知道我该带着我的任务离开了。

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让我的太阳穴突突地疼，思绪像搅乱的毛线，剪不断理还乱。

小徐就等在办公室门外。作为我解决这个难题的唯一助手，她出现得很及时。

她眼圈有些泛红，见我出来连忙站起来问我：「主任怎么说？」

小徐年纪小，经验少，在实验室里担任助理也不过才半年的时间。

我本以为她会手足无措，但作为工作不久就经历这样大事的新人，她倒是保持了难得的镇定。

我捏了捏眉心，压低了声音问她：「你确定昨天真的断电了？」

小徐表情不变，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当然。」

我点点头，仿佛若有所思：「那卡俄斯就是被偷了。」

这时她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脱口而出：「降临派……？」

话还没说完，她自觉地捂住了嘴，心虚地四下看了看。

降临派是机械中心绝不能提的禁忌。

03

其实关于人工智能发展的问题，百年以来的争论从未停止。

即使是在机器人需求量极高的当下，也有不少人对智能机械的科研持否定态度。

他们认为机械的过度智能化和仿生化会促进它们自我意识的觉醒，这些依托于超级计算机的机械还拥有拥有的比人类高超太多的脑力，完全就是人造神明的般存在，人类终究会被他们奴役。

这样的担心不无理由，学界也就取机械降神的字面意义，称他们为降临派。

但这几十年降临派的宗旨和行为逐渐极端。他们开始反对任何智能机械的发展，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不断在社会上制造争议和热点事件，为人不齿。

机械中心是地下城最大的智能机械研发地，里面自然不允许降临派的存在。

在新一代仿生机器人研发的档口，我们更是不能谈论与降临派有关的问题。

小徐思索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开口：「既然监控被黑了，那我们接下来就不用去监控室了吧？」

我瞥了她一眼，到底没说话，只是调转了脚步向监控室走去。

小徐有些意外，连忙跟上我，不停追问：「我们还能查到什么？姜姐，时间有限，还是去查查更有用的东西吧。」

主任办公室本就与监控室距离不远，说话间我们已经踏入了监控室的大门。

保安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见我们来了只是掀了掀眼皮，又不耐烦地说：「你们仿生机械部的事真多，怎么老是要看监控。」

我没理会他，指着角落里的庞然大物，转头对小徐说：「我们要看的是这个。」

那是中心内部探测仪数据的记录器。探测仪是地下城和监控一样密布的安保手段，只要有物体经过它的监视范围，探测仪的内部的射线就能检测出物体材质。

这是目前性价比最高的分辨人类与机器人的手段。

小徐咽了咽口水，对我说：「可是姜姐，这里的数据量太庞大了，我们能整理完吗？」

看着角落里庞大的机器和上面的数字、字母，我的心情也并不轻松。

先不说破解这一堆无序的代码需要多久，就算红外探测能记录卡俄斯的行进路线，也不能追查出他到底去了哪里。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只能硬着头皮从这里入手。

我拍了拍小徐的肩膀，安慰她：「我前段时间把中心的红外探测仪更新了一下，现在数据已经可以按时间排列了，工作量大大减少。小徐同志，等不是希望，干才有办法，开始吧！」

我将数据平分，需要我们俩将各自每个时间段的最终数据整合，才能得出最终结论。

这样一是怕核算偏差导致结论错误，二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小徐的表现并不能让我完全信任。

但我显然低估了这批数据对小徐的难度，或者说我低估了她对解决这个难题的决心。

等监控室里的保安换了两次班，她才将将整理好了她那一半数据。

我拿过来仔细核算，心越来越凉。

小徐凑近来想看看结果，我下意识地合上了电脑，转头问她：

「你昨晚是什么时候离开实验室的？」

04

「八点……八点半，怎么了？」

我立刻调出了八点半机械中心内部的监控，小徐果然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

她一直垂着睫毛，显得很受伤。

我想安慰她，但心里又实在是做不到完全信任她，只好拿过数据给她看。

十点，监控被黑的时间，一个人和一个机器人曾经触动了机器人实验室门外的探测仪。

机器人实验室目前只有我和小徐两个工作人员，而且，十点，即使是机械中心内部的工作机器人也早就停止运行了。

那么这个机器人只有可能是卡俄斯，只是那个人是谁？

我暂时理不清头绪。

小徐看我眉头紧锁，对我说：「姜姐，咱们还是先找到卡俄斯吧。」

对，抓内鬼的事情可以暂且搁置，但卡俄斯必须尽快找到。

再看数据，十点之后，包括大门在内的任何探测仪都再没被触动了。

谁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卡俄斯带走？线索又断在这里了。

我和小徐大眼瞪小眼，在监控室里相顾无言。

主任这时走了近来，看见我们俩眼圈乌青地待在监控室立刻来了怒气。

「我让你们去找卡俄斯，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也顾不上什么职场礼仪毕恭毕敬了，有气无力地回答他：「看数据。」

「看数据？你么看出什么来了？」主任凑上来看我的电脑屏幕，然后轻蔑地笑了：「哦。看出昨晚十点有人带着卡俄斯从机器人实验室走了？然后呢？卡俄斯在哪？」

我只有沉默。

他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提高了语气对我说：「姜羲，你还有两天的时间，找到并且销毁卡俄斯！」

将近24小时没睡了，我的手脚发麻，主任的大嗓门激得我胃里不停翻涌，呼吸也逐渐粗重。

小徐眼见我脸色不对，立马给主任打了个手势，在他黑沉的脸色下搀着我走了。

一出监控室的大门，我就俯在墙角狂吐。小徐把瘫软的我扶到车上，等到我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小徐看起来很想来我家坐一会，但我实在没有力气招呼她，她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就自顾自地走了。

我又困又饿，浑身的骨头都好像被人敲碎，只想倒在床上大睡一觉。

拧开门锁，家里还是不出意外的黑暗和死寂，我叹了口气。

转身关门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我的腰，低沉的嗓音通过我的左耳传达到大脑：

「小羲，你回来了。」